黃惕生,1904年生,廣西河池地區人民醫院中醫醫師。在“清理階級隊伍運動”中,1968年7月30日晚,醫院“革命委員會”組織“鬥爭會”,“鬥爭”黃惕生醫生,並在會後把他打死,棄屍縣體育場。
在同一時期,這所醫院還有五人被迫害死。梁生馨,兒科主治醫師,
沉痛的悼念
──記我的父親黃惕生醫師
黃漢松
我的父親黃惕生,
父親己成為宜山縣遠近聞名的中醫師,曾任宜山中醫公會會長。1998年6月出版的『宜州市誌』上還記載了父親幾件挽救危重病人的事例。1987年河池地區衛生局的文件中亦稱父親“技術水平較高,受到廣大群眾信賴”。
父親一生都以慈悲為怀,樂善好施。在生活條件改善以後,從1947年起,
父親在門口掛了一塊牌,上書“貧者贈醫贈藥”。很多貧苦病人都曾受惠,包括當時共產黨的“都宜忻游擊隊”的一些病號及家屬,父親亦曾予以贈醫贈藥。一些當年游擊隊的領導,在父親死後多年都曾談及此事,對父親表示感謝。
1950年的一天,父親應邀到慶遠鎮近郊龍江街出診後,當地村民對他說,“有一個婦女重病將死”,并請父親去看看能否有救。於是父親在村民帶領下到了一個農民家里,見一婦女躺在床上,己奄奄一息。室內還有一個穿著破爛的男人和兩小包玉米,此外家徒四壁。男人說那病人是他老婆,己病了幾天,因無錢看病,只有等死。現在家里窮得揭不開鍋,那兩小包玉米還是同村鄰居見他可憐而送的。父親為婦女診脈看了病,開了一付藥方,并在藥方上簽了名字,囑咐那男人趕快拿藥方到藥店免費取藥,給病人服用。按慣例,父親在給貧困者贈醫贈藥時,都是在藥方上簽上名字,病者憑簽名的藥方到指定藥舖取藥,不需付錢,藥舖年終時憑藥單向父親結帳。臨走時父親摸摸口袋,口袋里有4毫錢,一拼給了那男人,以便他買些米充饑。後來病人沒有復診,父親也忘了此事。但不久,一天半夜,突然來了一隊解放軍,進行抄家搜查後,將父親帶走,關到監獄里。原來父親救助過的那個病婦的丈夫,後來在宜山附近農村的“土匪暴動”中參加了“反共救國軍”,被抓後在他身上搜出父親開的藥方,於是說父親“救濟匪特”,以“濟匪”罪名逮捕,以後送到勞改營勞改了一年多,
釋放時宣佈的結論是“有濟匪嫌疑”。
此後父親更謹言慎行,專心醫業。後參加了鎮里組織的中醫聯合診所,再轉到縣中醫院,1956年調到柳州地區人民醫院( 後改為河池地區人民醫院 )中醫科任中醫師。由於他醫術高明,醫德高尚,在當地群眾中享有較高聲譽,曾多次被評為醫院先進工作者,1959年還評為“廣西壯族自治區衛生先進工作者”。是當時廣西衛生廳在冊的廣西23名“名老中醫”之一。
1966年河池地區醫院開展“四清”運動到後期,在“四清”工作隊長余文藻
( 轉業軍隊干部,後為醫院革命委員會主任、宜山縣革命委員會委員 ) 的主持下,將醫院書記、院長定為“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我父親首當其衝被定罪,說他是受“走資派”重用的“資本家”、“勞改釋放犯”、“反動學術權威”等等。當時父親年老有病,還被停職檢討,強逼監督勞動,做鋤草、挑土等重活。後來宣布受降薪三級處分。
文化大革命開始以後,父親又受到各種各樣的批斗和逼害。特別是1968年
“清理階級隊伍”之時,父親除多次在醫院的大會、小會上被批斗外,還多次被拉到縣體育場,在大會上批斗,載高帽、掛牌遊街。經常,在醫院的批斗會後,以中醫科負責人鄧辛貴為首的幾個人,對父親進行拷問,要他交待有什麼“反黨活動”罪行。父親一向專心醫學業務,除上班工作外,回家就是看醫書,從不過問社會上的事情,哪來什麼“活動”,更無從交待“罪行”。於是常被拷打,被用竹條鞭打背後,打得傷痕累累。每天晚上開會回家,都要我母親給他擦藥,才能躺下睡覺。第二天上班給病人看病時,還不許有痛苦的表情流露,否則被說是“對運動不滿”。有一次還將父親的兩個大拇指用繩索梆著,吊起來鞭打,長達幾個小時。
父親被殘酷害死之後幾天內,河池地區醫院被批斗毆打致死的另外還有5人。其中2個醫生,1個護士,1個檢驗士、1個廚房工人。他們是:(1)梁生馨,兒科主治醫師,
父親的悲慘死亡,給我們全家帶來無限痛苦,在我們的心裡留下永遠的沉痛。四十多年來,每當夜深人靜,總會想起父親慈祥的面容以及他晚年遭受的非人苦難。我希望,終有一天,文革的罪行得以徹底清算,誏子孫萬代不要忘記,文革浩劫給我們民族帶來的空前災難,但愿也是絕後的災難。歷史決不可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