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富友

獻給掩埋在海河畔無名文革殉難者們

作者︰王培忠

張富友， 男，大約30多歲， 天津市南郊區(現名津南區)葛沽鍛鐵廠工人。文革初期因“現行反革命罪”被“批斗”，不久將自己用石頭墜于渡口下身亡。 ************************************************************************** 我童年時代的家距離海河下游邊僅幾十米, 在那裡我渡過了大學前19年的時光。 海河對我來說是太熟悉了。 那河中的魚船, 河畔蘆葦及光屁股頑童戲水的情景， 給我帶來無數童年回憶。 至今，我雙膝上還有當年在海河中學游泳時留下的疤痕。 但海河也給我流下許多死亡及恐怖的回憶..... 文革期間(主要是1968年), 海河也成了許多人對文革逃避， 抗爭和最後解脫工具， 不知有多少無辜的文革受害者絕望地把海河作為他(她)們的最後歸宿。 天津市區位于海河上游, 因此在市區投河自盡者的屍體過一段時間一般在海河下游浮出。 我記不清在的南郊區葛沽鎮的海河邊見過多少從上游漂浮過來的屍體(當時我們稱之為"大死老兒")， 但對當時的情景卻記憶猶新。 每當有屍體漂來時，派出所的警察總要讓當地的五類分子(地、富、反、壞、右)打撈被沖到河邊的屍體。 在打撈後警察先要檢查一下死者是否有隨身的證件。 然後將死者用草席埋在附近的海河邊. 起初鄉親都愛去看熱鬧， 隨著次數的增多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我所在的小巷住有十幾戶人家， 因這條小巷直通聯接海河兩岸渡口， 故命名為渡口衚衕. 這樣渡口的小碼頭便成了我們玩耍的地方。 這個碼頭也成了當地若干文革受害者自殺的場所。 為了防止自殺後屍體被水沖走， 自殺者先是用繩子把他們自己系在碼頭的木樁上, 然後在把自己用石頭把自己墜入水中. 我記得一天上午，我和幾個伙伴從遠處發現幾個大人站在碼頭上指手劃腳對著一件衣服在碼頭便的水裡漂浮，走近才知道碼頭下又發現了一具投河自盡的屍體。 不一會兒，碼頭周圍便聚了許多看熱鬧的人。 當"五類分子"將屍體打撈上來以後， 大家才知道死者是當地鍛鐵廠的工人"張富友"。( 張此前曾被當作"反革命"揪斗)。 大約下午時， 張便被用平板車拉走掩埋了。 當屍體被拉走時張的夫人追著車哭嚎..... 三十多年過去了， 但每當我想起這些情景時心情總是難以平靜。 我時常自問： 那些無名的文革殉難者們是誰， 死者親屬是否知道他(她)們的親人蒙難于海河， 是否知道他(她)們的自己的親人被用草席掩埋在河邊， 是否他(她)們還在尋找? 將來當後人在海河邊發現骨骸時， 他(她)們會聯想到公元1966-1976的"文化大革命"呢? 海河， 我怨你－－因為你曾經吞噬了這些無辜的生命！ 海河， 我感謝你－－因為你用波浪聲為這些文革殉難者們奏永恆的安魂曲！ 2001年六月于多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