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能


賀遠能,男,湖南道縣蚣壩區蚣壩公社賀家山大隊回鄉知青,因是“四類分子子女”,在1967年8月25日,被當地民眾私刑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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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蚣壩區是道縣大屠殺事件中的“冠軍”,那么,蚣壩公社則是“冠中之冠”。一個公社就殺了524人,占全區殺人總數的一半以上。這當然得益于蚣壩公社系區政府所在地,跟組織上靠得近,上上下下覺悟高;而且對四類分子及其子 女看管布控嚴密,基本上沒有幾個漏網的;一時跑了的,也要想方設法捉回來。譬如“賀遠能慘案”。

一個月前,該公社賀家山大隊的回鄉知青賀遠能,帶著未婚妻何端珍回家。賀遠能出身不好,但人長得英俊又聰明,他是在縣城讀中學時認識何端珍的。事情偏不湊巧,他倆在村口碰上大隊干部周某某。周見賀遠能的未婚妻長得端莊,又穿得 漂亮,便心生妒忌︰我們許多貧下中農的子弟都討不到老婆,你這狗崽子倒騙得了這么漂亮的妹仔,明明是帶她來刺我們的眼睛﹗周咬定賀遠能是“革聯”的探子,叫民兵將其捆起來,關進大隊禮堂。第二天,何端珍求人說情放了賀遠能,但賀的雙手已被棕繩勒斷了。何姑娘含淚將未婚夫接到自己家,治療了個把月。傷好后,賀遠能于8月24日回到家鄉,正碰上濫殺之風盛行,嚇得他在家拿了只電筒,就 連夜逃走了。那時,整個蚣壩區已處于極端的恐怖之中,條條道路處處渡口都有民兵盤查。賀遠能走投無路,只得爬上興橋公社的洲背嶺,躲在嶺上的草叢中。這個年輕人已預感到難逃此劫,死神的陰影壓迫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生活于他才剛剛開始,自從愛上端珍,生命和世界都變得有意義起來。他要好好活下去。他撐開手電,開始給心上人寫信︰“端珍,我也許永遠要離開你了……我永生永世忘不了你 的情……”他寫啊寫,從兩人相識相戀到他對她熾熱的情感,寫了整整一夜。

8月25日拂曉,賀遠能偷偷走下山,打算把信寄出去,並遠走他鄉。不幸的是,他還沒走出興橋公社,便讓當地民兵抓住了,並迅速打電話到蚣壩公社賀家山大隊。這天上午,賀遠能的父母和弟弟都已被殺,除了遠嫁外鄉的姐姐,賀家只剩下他這根獨苗。而此時,正責怪自己疏忽大意的大隊“最高法院”賀主席,正在四下尋找漏網之魚賀遠能。接到電話后,賀主席連聲夸獎興橋公社的民兵階級覺悟高 ,並叫了十幾個人,操著家伙,風風火火趕到興橋。像捆逃犯一樣綁起賀遠能,推著拉著向瀟水上游走去。沒走多遠,這個高中畢業生就受不了了,滿臉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滾,他哀求著︰“叔侄兄弟們,你們要是肯留我一條命,就請將繩子放松一些;要不留我,也就不要讓我再走了。”賀主席問︰“你要怎么個死法?”聽到這話,賀遠能失聲痛哭起來,一路上不停地喊著未婚妻的名字。

走到向陽壩,賀主席叫民兵將賀遠能推到兩塊大石頭中間,背轉身站著;指使三個人各朝他打了一鳥銃。三聲銃響后,賀遠能沒有倒下,仍在痙攣著掙扎。一個自稱曾一銃放倒過野豬的漢子不滿地說︰“這家伙莫非學了法﹗”于是,眾人在賀遠能身上綁上一塊石頭,將這個嘴裡還在“端珍,端珍”叫著的小青年推下了瀟水河。

(錄自《公元一九六七年夏末秋初湖南道縣農村大屠殺紀實》,作者章成,載于香港《開放》2001年第7,8,9,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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